人物简介:
刘惠,北京大学深圳研究生院城市规划与设计学院11级硕士研究生,地理学(城市与区域规划)专业。连续三年获得北京大学学业特等奖学金,获2012-2013学年北京大学深圳研究生院院长基金优秀奖、2012-2013学年北京大学学术类创新奖、2013-2014学年中营奖学金;目前发表SCI论文三篇、EI论文一篇、中文核心论文三篇,均为第一执笔人。担任11级城市规划班党支部组织委员。毕业之后在上海工作,工作单位为上海环境卫生工程设计院。
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
刘阳生老师是我的导师,狮子座,霸气,领导者,特别有个人魅力。我同门在听了一场刘老师开的讲座以后,完全成了他的粉丝,甚至在老师和我们聊天的时候,同门会奋笔疾书的记录。我室友在网上搜到刘老师的照片后,和我说:你导师好帅。不过她见到的是照片中的刘老师,现实中的刘老师是个少白头,他经常拿自己打趣,说他去开会,别人都介绍他说,这是北大的老教授。“老教授”心却不老,他有三个微信号,整天发朋友圈。我们看老师的朋友圈可以了解他实时动态,他正在未名湖边散步,他在机场候机,他正在吃麦当劳……
刘老师在深圳招研究生,这些学生第二年要回到北京本部。但是我打定主意不回北京,刘老师竟然也同意了。后来他和我的师弟师妹们说:刘惠是最后一个特例,以后我所有学生都要回北京。研一的时候我想读博,后来突然又不想读了。刘老师其实有点失望,他和别人说过几次,说刘惠不读博士可惜了。可是他完全没干预过我的想法,倒是在我找工作的时候,帮了我很大的忙。这些事情上我特别感激刘老师,做他学生的这三年里,他没强迫过我,我需要他的时候,他总会耐心的指导我、帮助我。
在刘老师眼里,我们不只是学生。他会在别人面前表扬我们,好像全天下他的学生是最棒的。在他眼里,我们又聪明又努力,男生是高帅富,女生是白富美。刘老师对我们没有架子,有时候我们都忘记刘老师是一个名气很大的教授。有次我在单位食堂吃饭,一个同事走过来说:你是北大毕业的么,我知道你们北大有个教授很有名,叫刘阳生。我激动的说:那就是我的导师啊!
刘老师还喜欢“教育”我们,只是常常他不是在聊学术,而是给我们讲他的情感经历、夫妻相处之道,甚至育儿经。毕业答辩后的那晚聚餐,他给我讲了在单位要怎么和同事领导相处。第二天他回北京了,这是我毕业前最后一次接受他的“教育”。
每一个导师在北京的学生,在深研院都有一个托管导师,我的托管导师是曾辉老师,没错,好男人就是他。别的托管老师最多托管学生一年,学生就回北京了,因为我固执的要留在深圳,曾老师整整“托管”了我三年。曾老师是辽宁凤凰人,我老乡,东北人的坦率和爽朗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。曾老师有一个庞大的课题组,每组十来号人亲如兄弟姐妹。曾老师喜欢组织聚餐,和我一样,他也喜欢哈工大的筒子楼,做的是东北菜。逢年过节,我们三个年级几十号人就开始浩浩荡荡的向筒子楼进军。每次聚餐曾老师都不会落下我,每次他和别的老师介绍我都说,这可是我的小老乡。喝酒的时候,他会说:刘惠,咱们可是东北人,别掖着藏着的。知我者,曾老师也。
曾老师说话声音很低沉,其实有一副好嗓子。唱歌好,可是东北人的特长,你看中国好声音里出了多少东北人。第一次听曾老师唱歌,他唱的是庞龙的《家在东北》,刚一亮嗓,我就热血沸腾了,我家就在东北啊。“我爸爸有事没事总想喝点酒,就算是没有菜那也得喝二两”,这说的是我爸爸啊,“我妈妈从小嗓门就亮啊,每天她喝着山歌去学堂”,这说的是我妈妈啊。所以说,跟曾老师混就是家的感觉,就是一股浓浓的苞米茬子味。
研一的时候,我和春蕊师姐做一个污泥干化的实验。我们在一楼楼梯间做成的小实验室里面烧污泥。污泥干化时散发出来的巨大臭味排风机根本排不干净,我和师姐在充满污泥臭味的小屋里一呆就是一两个小时。味道散出实验室,被其他人闻到了,有人投诉让我们停止试验,曾老师一句话帮我们挡回去了,他说学生总要做实验的,你不能让人家毕不了业啊。现在我要毕业了,春蕊师姐的小孩儿都出生了,唯一没变的是曾老师,他还在深研院随时准备着为他的学生遮风挡雨。
从南到北的情谊
每一个在深研院读书的小伙伴上辈子都是折翼的天使,因为三年里他们要面对两次离别。第一次离别发生在研一结束的时候,在深圳托管了一年的小伙伴要回北京了,我们班总共三十人,就有十个人要回北京。刘老师在我这届只招了两个研究生,一个是我,一个是戴静,第一年全部放在深研院了。第一学年结束的时候,我们俩产生了分歧,她想回北京,我想留在深圳。我们开始不停地劝对方,她说:北京多好啊,那可是帝都,你没有北大情节么,那有未名湖啊!我也劝她:深圳空气好,深研院资源多,宿舍条件好,而且在镜湖边吃西瓜也不错啊!最后我们谁也没说动谁,各赴前程。
我和戴静合起来其实可以演绎一部《冰与火之歌》,我比较腼腆,她超级热情。第一次我们见面是在进行研究生的面试,她还在北京读本科。面试结束以后,她拉着我非要我住在她宿舍,她要带我游遍北京城。她这么热情,把我这个冷漠的人吓坏了,我们才第一次见面啊! 其实,在我心里,戴静有点疯疯癫癫的,估计她总是忘记吃药。但是研一结束时我们的班级聚会上,我还是抱着她哭了。我当时想,完了……老师也不在,同门也走了,只剩我一个人镇守深圳了。研三那年在上海实习,有好多毕业上的手续都是戴静帮我办的。有一次,我找她帮我办手续,她说了一句,没问题,咱们可是同门啊!突然间我有点动情,我记得她是我的朋友,但是我差点忘了她是我的同门。刘老师在我们这届只招了两个研究生,我们还都不读博士,以后也不会有同门了,搞不好我这辈子唯一的同门就是她了。唯一这两个字听起来特别庄重。
深研院的宿舍是四人间,我有三个室友,慧慧、帆帆和婷婷,她们是我最好、最好的朋友。十年修得同船度,百年修得上下铺。有这三个室友是我百年修来的,可惜福分尚浅,我们仅仅相处了一年,三个好姐们就去北京了。可是我们曾经在宿舍的夜聊,去海岸城吃麻辣香锅,去唱K,这些故事组成了我研一最好的回忆。记得有一次,我做了一个在慧慧看来是错误的决定。她缠着我说了好几次,说我做的不对,欠考虑。几次以后,我不爱听了,我和她说:这个决定也许是错的,但是我现在很开心,如果我不这么做,我会过得很痛苦。她想了一会儿过来跟我说:我想好了,如果你觉得开心,那我支持你的决定,因为我希望你过得开心。这就是闺蜜,会和你意见不合,甚至忍不住批评你,可是你过得开心快乐对她来说才是最重要的。
帆帆是我们四个人中最冷静的,也是我们的家长。她研究星座、中医、周易还有一切我看不懂的东西。她也喜欢研究人性,可是她说她本来看人看得挺准的,就是把我给看错了,这让我觉得自己很厉害。我唯一见过一次帆帆哭,是在研一结束的那学期的班集聚会上,我抱着她说: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,我花了一年的时间和你们相处,结果你们现在都回北京了。这时候帆帆哭了。后来大家说,连帆帆都哭了,她懊恼的说:没办法,你看刘惠当时那个样子,唉……所以,我把帆帆说哭了,这件事让我觉得自己更厉害了。后来我和帆帆单独出去唱了一次K,我给她唱了一首《祝你一路顺风》,唱了一半我把自己唱哽咽了,居然唱不下去了,帆帆接过麦把歌唱完了,大体上她还是一个冷静的人。
婷婷是疯狂的白羊女,和她在一起可以点燃我的热情,总的来说我最爱她,她也最疼我。我在她面前可以肆无忌惮,无话不说。找工作的时候,我们说好一起找上海的工作。我们在上海无亲无故,彼此就是对方最大的安慰。可是最后我去了上海,她去了杭州。决定offer的那天我们还在安慰对方,你看杭州离上海多近啊。我去查了上海到杭州的火车票,大概四五十块钱,一个多小时就到了,顿时就放下心了:嗯,找个周末就可以见面了。
跨越校区的青春与梦想
其实我不是没有北大情节。上小学的时候,爷爷从光明日报出版社买了四本书送给我们兄弟姐妹四人,两本是《在清华等你》,两本是《在北大等你》。表哥分到的是《在清华等你》,他后来去了清华;我分到的是《在北大等你》,我去了北大。我清楚的记得那本书的封面就是北大西门的那块牌子,蓝底黄字的北京大学四个字,是我小时候梦想的缩影。可是我还是选择留在了深研院,因为我爱深圳,因为我爱的人在这里。
研一下学期的某一天,我们班班长邀请我去他们乐队玩一下,他要把乐队的很帅的键盘手介绍给我。班长叫王鹏,在学校里组了一个乐队,他自己担任主唱。乐队名字叫黑灰,主唱、主音吉他、贝斯手、鼓手都是北大的,扫弦吉他和键盘手是哈工大的,这是一个跨校区的乐队。另外,王鹏也是辽宁人,这再一次印证了唱歌是东北人的天赋。我跟王鹏说:去乐队玩玩可以,介绍男朋友就算了。但是等我去了以后,我还是狡猾的观察了一下那个很帅的哈工大的键盘手到底帅不帅,事实上还是很帅的,于是就在一起了。曾经有个师妹问我“师姐你男朋友是哈工大的吧?”“嗯~”“其实,也有一个哈工大的男生在追我”“嗯~”“但是我有一点犹豫”“嗯???”“这样不算是异地恋么,毕竟北大和哈工大这么远!”……师妹,你赢了,我怎么没想到呢。
其实北大校区和哈工大校区离得并不远,差不多1.5公里的路程,走路20分钟,那时候我每天至少要走一个来回。研二的时候我开始进行一个垃圾焚烧的项目,实验开始阶段困难重重,一度觉得自己已经坚持不下去了。那时候每天早上九点到达实验室,开始做实验到中午,出去吃个饭,下午回来接着做实验做到晚上五点多结束。很多时候,一天下来没得到一点有用的数据,五点多的时候是心情最沮丧的时候。我开始从北大校区往哈工大校区走,一路上路过深圳市科技图书馆、路过大沙河、走到哈工大的A栋,走到荔枝林,在宿舍楼下和老梁碰个面,一起去平山村去吃陕西面馆。一路下来,心灵就洗涤了。实验再艰难都好,每天都有这么一段时间,我可以放空大脑,忘掉学术,就觉得日子还是过得不错的。
研一结束的那一年,三个室友走了,同门走了,我想再孤独至少还有我们老梁在。事实上,他没让我失望,他给了我一个新的世界。研究生的三年里,除了在实验室泡着、办公室泡着、宿舍泡着,接下来最多的时间就是在哈工大F栋一楼黑灰的排练室泡着。2012年6月的时候,我第一次看他们的演出就成了他们的粉丝。为了追寻他们的脚步,我还耐着性子练了几首钢琴曲,包括《童年的回忆》、《水边的阿迪丽娜》什么的,现在想想自己都佩服自己。不过排练和表演还是不一样的,一首歌从无到有的过程要经过无数次排练,排练的时候这些歌曲就不那么动听了。我开始看龙斌在一边打打游戏,或者拉着自苇和他聊实验不顺利的各种事情,再后来我就上上网、打打游戏。但是我还是非常期待排练结束后大家可以一起去平山村吃个烧烤,前一阵有一段语音在校内上很火,说的是东北人吃串“烤串和啤酒之间永远夹着一盘花生米和一盘拍黄瓜”,我们就是。
今年的六月八号,我最后一次看黑灰的演出。这时候,乐队的人都已经走的七七八八了。剩下的只有主唱王鹏、吉他自苇、还有鼓手徐佳,他们拉了几个人也凑了一台专场。演出之前,我在排练室看他们排练过几次,其实也不算看,我都是在一旁看电视剧,还顺便读了一本孟非的自传《随遇而安》。后来自苇说,你别来看排练了,排练也没啥意思,看你也挺无聊的。他不知道其实我不无聊,我特喜欢坐在那里的,看看书、看看电视剧,一抬头还能看到自己的朋友在挥洒着青春和汗水,追逐着自己的梦想,那个场景特别感动,我觉得这辈子不知道还能看到几次那样的场面了。
自苇是一个特别棒的朋友。在广州找工作的时候,他和龙斌租了一个三室的大房子,我和老梁后来去广州的时候就住进去了,免费的。后来有一次自苇问我,你们什么时候走啊。我还玻璃心的想了一下,是不是我们借住时间太长,打扰到他了。结果他说:你们能不能晚点走,多住段时间吧,这么大的房子两个人住很无聊的。我办理上海户口的时候,深圳刮着台风,他拿着我的资料一次次跑去盖章。他说他以后工作了,希望有空的时间写写歌,我特别期待他的歌,内心纯净的人写出来的歌一定很动听。
离开深圳的前一天还有人问我,你不喜欢摇滚乐,在乐队这么久是为了什么?的确,最后我也没有爱上摇滚乐,但我爱这群人,老梁、自苇、王鹏等等,摇滚精神不死,在排练室挥洒过的青春不死,那些烧烤摊上聊过的梦想不死。
就这样像梦一场
07年九月,我从辽宁赴广州读书,巨大的温差和文化差异让我觉得非常不适应。十一假期,在深圳居住的表姐一家邀请我去玩。当大巴行驶在深南大道上的时候,我对自己说:嗯,这个地方不错。10年暑假,我准备去内蒙旅游,没有买到直达内蒙的车票,于是选择在北京转车。在北京的那天,突然接到学校的电话说我拿到了校外保研的名额。于是给北大的刘老师打了一个电话,和他说我想读他的研究生。刘老师表达了拒绝的意思,他说:你在广州,我在北京,我没见过你,也不了解你,实在不敢把名额给你。我一听激动了:老师,我现在就可以去见您,我现在就在北京。于是,打了一辆车就往北大赶,就这么把这个保研的机会赶上了。从拿到名额到确定学校,只用了一天,在北京的唯一的一天,第二天还可以开心的去内蒙旅游。所以,可能真的有命中注定这回事,我来南燕就是。
离开深圳的那天,自苇和龙斌去机场送我,准备进安检的时候,他们两个被保安拦了下来。我拖着行李独自向前走,突然意识到这一走就是再见了,才赶紧回头喊他们的名字,就这么匆匆的告别了深圳。事后,我和自苇说我太后悔了,没有比这个再匆忙的离别了。真的很可惜,没和这个我喜欢了七年的城市好好告别。
在离开深圳之前的某一天,我遇到了曾老师,我和他说我要离开深圳了,然后发生了一段小对话。
他问:“走了就不回来了吧?”
我:“不一定呢。”
他:“什么不一定,走了就是走了,不会再回来了。”
我:“不会啊,有机会我还要来看您呢。”
他:“那是两码事了,你当然得回来看我啊,我还要招待你呢。”
走了就是走了,不会再回来了,这句话后来想想似乎有点辩证的意思。深圳,我会回来,但是也回不来了。现在我在上海,开始我人生的新篇章。
(图、文/刘惠,编辑/易哲星)